狗與人

某個星期天在獅子公園(Lions Park)有場音樂會，海報上印著：「請攜帶凳子、野餐、狗兒和您全家一起來！(Bring your lawn chairs, a picnic, the dog and the whole family!)」，請看字序，狗的位階排在 貴府之前，這裡人愛狗的程度可見一斑。

民國初年上海租界公園門口一塊「狗與華人不准入內」的牌子，讓殖民強權下的租界居民悲憤填膺怒不可遏，不能進去也罷，氣的是竟被辱為連狗都不如，這一段情節後來也出現在李小龍的電影「精武門」裡面。

此時此地又見同樣的排序，倒沒聽說有什麼人覺得不爽，誰在誰前面不再是攸關人格的事了，可能不少人還很高興主辦單位考慮周詳優先顧及他們的愛犬哩！

每天出去散步都會遇到許多溜狗的人，似有人手一狗之勢，使我們這些沒狗的人好像有點不太體面。路上的人與狗形形色色，有人手上牽了三條壯碩的狼犬，闊步走來威風凜凜，一派閒人莫近的架勢，我每次都在盤算它們一天要吃多少斤肉才夠；有的壯漢身材魁梧卻帶著一隻袖珍可愛的小小狗；有位女士的貴賓狗和她一樣斯文，碎步走來搖曳生姿；有的狗老是走在主人前面，不知究竟是誰溜誰？

大凡公園裡面都有明文規定何時何地走狗才可以不栓皮帶(Off-leash)，有些乾脆劃出一個專區給狗兒們卸下項圈自由活動，常見區內人狗盡歡。其他的地方如果狗沒栓好咬了人，主人會有大麻煩的。狗遇生人總是一付蠢蠢欲動的樣子，雙方擦身而過時，狗主無不收緊韁繩以防意外走火，只有一位先生例外，他的狗從不在脖子上栓套東西，只見那狗低頭踽踽而行走得很慢，不太理會路人，我們鄰居太太說看它的臉就知道這狗很老了，原來狗也是歲月寫在臉上，令人想起早年的電影片名「狗臉的歲月」。

最不受歡迎的狗莫過於在電梯裡撒尿，末了人狗揚長而去，後面進來的紳士淑女聞到異味還要拉高褲管裙擺忍受那可惡的十幾秒。最受感動的一次是看到一位標緻的妙齡女郎，一路拎著塑膠袋跟在狗後面清理排泄物，悉數收進袋裡提著走，狗兒洋洋灑灑若無其事，人也體貼入微心甘情願。

不熟的人不要隨便問他的狗，有天和一位時常碰面的鄰舍女士同乘電梯下樓，打招呼後沒話找話說，問她的狗怎沒一起出來，她神情肅穆地說前幾天死了，害我們連聲sorry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一時間電梯裡的空氣似乎凝住了，只感覺下降的速度慢得好難捱，大抵不熟的人照了面還是「今天天氣哈哈哈」比較妥當些。

有回一對年輕夫婦帶著一條狗在路上，我不經意地叫出他們愛犬的名字，竟讓他們喜出望外，我從未見過陌路人有這麼好看的表情，當然我們並不相識，只是幾天前那位先生在門口向眾人說他的可愛小狗只有三個禮拜大，我隨口問那狗叫什麼名字，這一段他們可能完全沒有印象，偏偏我這人要緊的事兒全忘了，盡記些狗名堂。